您当前的位置: 首页 > 街镇 > 中国东莞清溪镇栏目 > 政务公开 > 工作动态

文艺副刊《鹿鸣岗》

来源: 本网 发布时间: 2021-12-03

  疼痛的洞佛寺与诗意的家园

  文/林汉筠

  洞佛寺的火光

  大凡言佛的地方,是一处清静之所。暮鼓晨钟,木鱼声声。月还在中天,就会传来早课的脚步,一丝丝青香飘向山岚,穿过小鸟的青梦,穿过晨露远远地赴来的朝圣者深深的呼息。即便站在远处,只要听到那声声清脆、澄明的钟声,一片树叶滑落,都会打开寺后的露滴。于是,有了禅意花开,有了渔舟唱晚,有了平沙落雁,有了一种信念的合十。

  “山是一尊佛,佛是一座山”,而洞形于佛呢?

  鹿溪的洞佛寺,一定是亿万年的地质变化而成为土家儿女的向佛之所。这是哪个仙子点化了这方山水,将鹿鸣清溪演化在陶公的世外桃源?

  千百年来,人们在呼唤着,追逐着那个靖节先生1600年前所描绘的梦境。

  但是,关于这座洞的历史,只有群狼掠过青山的叫嚣,只有三个昼夜的火光,只有火光里年轻的身形。这里,还有五个年轻的共和国勇士倒在这里火光里,至今以坟茔的形式守着这方山水,守着这方宁静与春光。

  从德江驱车近一个小时,转了数十个“几”字形的弯,爬过“之”形的山,来到仅供一个人行走的“悬石路”。这条硬生生从岩石上锉了出来的悬石路,宽不足一尺,临岩石一边布满可以当着抓手的青藤,另一边则是万丈深渊,稍不留意,就会落入涧底。

  在悬石路走了300米左右,突见一个呈椭圆形大岩洞。站在洞门口,清风习习,刚才那种惶恐不安、噤若寒蝉的心境随清风吹来,顿觉神清气爽。

  对面青山巍巍,一条白练似的瀑布飞流直下,与洞帘的淅淅的雨滴遥相呼应。洞内有一缠着红布的佛像,如果不是门口一个个被炮击过的弹孔、一块块被烟熏过的痕迹,还真以为是元代诗人卢琦笔下的“洞岭寺”,一定会把“古寺藏烟树,岩扉昼不扃。日高花散影,风定竹无声”的景致,放在这里了。

  洞门左侧立了一块碑:剿匪牺牲的烈士永垂不朽。旁边还有一块石碑,碑记是洞佛寺烈士陵园简介。我跪青苔的石头上,用衣袖轻轻拂开碑上的文字。在一个个带血的文字里,读着当年血雨腥风的岁月。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初,由于黔东北德江地区武陵山,山势险要,德江北部的长丰、高山一带的曾广爱、冉崇禄、田维章等为首的股匪占山为王,尤其是高山乡旋溪桶坪的曾广爱,拖枪为匪,聚集三会溪、大宅头、旋风顶、高山、长丰等村寨200余名土匪,在这一带为非作歹。以洞佛寺为窝点,在德江及周边地区进行烧、杀、抢、偷、骗,民不聊生。

  他们盘踞的就是四面绝壁的洞佛寺。洞门挂在悬崖上,垂直下有一个神奇的天坑,天坑面积大约10亩左右,垂直高度100多米,只有一条悬山小道从峭壁上连接洞口和山野。洞分三层:上洞宽七八米,长十几米。中洞空间比上洞大一倍多,可容纳三百人左右,堆放粮食可达万余斤,还有一股泉水缓流。下洞的面积与中洞差不多,可堆放数千斤柴草。三层洞,每层均有狭窄不平的通道相连。在洞口,还有一道厚厚的石墙,设置有坚实的卡门。

  土匪凭借这一天险,加上长期在这里经营,由黔东北游击纵队整编的德江、思南、印江几个县大队曾多次进行过联合进剿,仍未拔掉这个钉子。

  踞守洞佛寺的曾广爱,面对强大的政治攻势和多次围剿,根本没有放在眼里,依旧四处抢掠,肆无忌惮。并扬言:“不拿长丰区的区长给我当当,就打到县城去过年。”

  1950年农历正月初六,举国上下沉浸在庆祝新中国成立第一个春节之时,但处于黔中的德江仍没有节日的喜悦,盘踞这里的土匪气焰如他们在山寨的烧、抢一样嚣张,鸡鸣、狗叫、猪嚎、人哭,在人民心头瘾瘾作痛。时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6军138团2营营长的许纯孝接命,前往清剿余匪。

  正月初九,仍在周边地区抢掠的匪徒被人民解放军围剿,便躲回洞佛寺并迅速并闭卡门。我军先是政治攻势劝其投降,再是引诱土匪出洞,凭着只有一条悬崖路入洞的天险,曾广爱负“洞”顽抗,依旧在洞里大摆宴席。初十的拂晓时分,在洞对面安置小钢炮、轻重机枪,向匪敌猛攻。

  经过三天的激战,在解放军猛烈的火力打击和强大的政治攻势下,曾匪弹尽粮绝,人心涣散,才放下武器,缴械投降。战斗中,副排长李光荣、班长杨光武、战士何旦同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五名壮士血洒鹿溪,为洞佛寺划上一道血色的长虹。

  三天三夜的炮声,是怎么样的感觉?声带,是否将整个大山揉成细灰,又向天空扔了下去?火光,在这几十个时辰里,如何把大山深处映向天帘?七十载风雨,石岩上的炮灰、弹孔依旧闪亮在那里,成为一段历史的见证,成为一代代热血男儿的追念,成为一个故事的延伸。而长眠于此的五名年轻的壮士,与鹿溪洞佛寺那三天三夜的炮火,历久弥新。

  洞有三层,一层比一层幽深,似乎还回荡着当年的硝烟味。

  诗意的鹿溪

  《诗经·小雅》里有一篇关于鹿的诗句,说的是,一群鹿儿在呦呦直叫,在那原野吃着芩草。主人的好宾客在这里弹瑟弹琴奏乐调。弹瑟弹琴奏乐调,快活尽兴同欢笑。主人奉出来的美酒香而醇,嘉宾心中乐陶陶。

  在高山腹地的鹿溪,一座座幽深的石洞,一片片站成百年浓郁的密林。穿林而过的石壁,从山上流泻下的泉水,经过石壁后变成一练练瀑布,最适合白鹿的生存,于是有了一条以鹿命名的山溪——斑鹿溪,于是有了诗一般的名字——鹿溪,也有了诗意般的栖居。

  走出洞佛寺,驱车向大山深处走去,突然发现别有洞天。将车放到一个大大的“鹿”字形树丛下,只见脚下小溪潺潺流淌,两岸恣意放任生长的雏菊以及那些叫不出名花草,随着水声追去,一直伸延到遥远的山山岭岭。松涛在山风扬起,与山涧缠绕起来的风,忽而穿过石缝,忽而跌下崖壁,忽而流淌在荆棘丛生的坎坷山岩之间。川洞右上方的一个名叫麻麻洞,洞内石钟乳、石笋、石地毯等形色多样的景观,用五彩景色装扮起来,流水出口处,有一座天然形成的天生桥。

  忽然,一排排暗红色的土家吊脚楼映入眼帘。沿小溪边的毛土路可以走向吊脚楼。小溪不宽,几米左右,但叠石成底,泉水从山头流下来,一路击着两岸的碎石哗哗作起响来。一排排八间呈暗红色的吊脚楼,随着地形的变化而变化,最前面那排,呈椭扇形伸展开来,一条一米左右的石板路沿过溪水伸向主人的屋檐下,两条小溪环屋的变化而变化,楼前一个小水塘,水田里鸭、鹅成群结对、追逐嬉戏。远处,用“油光纸”糊成堤坝的鱼塘,有十来个人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垂钓,不时听到他们收获的欢笑。

  沿溪而建的吊脚楼,一排排列队状,向山头伸展开来。走到吊脚楼下,只见一泓山泉自楼柱子下喷出,两株新培的红豆杉郁郁葱葱。真有点让人忘记,陶渊明的桃花源到底是在湘地桃源还是黔中的德江?

  袅袅炊烟从木瓦房里升起,远远地便闻到一股油煎辣椒的香味。一个身着长衫布、带白布帕的老妈妈转过转楼,看见我们走近,微笑着向我们招手。

  听到有不速之客到访,一个身着中山装的老人走出楼来,将我们迎到屋里。那个很有“土家范”的老太太,头带着白布帕、上衣襟口向右开,沿边都会镶上三条颜色亮丽的花边,忙前忙后,一会拿出水果、一会递过开水,一会又从柜子里拿出的“高山绿茶”。一会儿又端出酿了几年的红豆杉籽酒,倒下小半杯放到我们手上。

  “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接过老人的那杯泛着红晕的红豆杉籽酒,想起曾经读的那首诗圣杜甫《客至》。举起杯来,向老人举杯致谢,“肯与邻翁相对饮,隔篱呼取尽余杯”,然后,一饮而尽。

  谢绝主人杀鸡招待的好意后,老人陪我们环楼走了一遭。但见屋后有一棵小水桶粗的红豆杉树,遒劲的根须裸露在外,溪水从树根里钻了出来,叮叮当当,不知泉水藏在树里,还是从山头越过树蔸,欢快地跳跃着着。一团巨大的树阴,锅盖般盘在枝干上。红豆籽,如同晶莹剔透的红宝石,挤在绿叶里,在微风吹拂下,与飘在树叶上的雨珠相映成辉。还是这个馋人的红豆籽,甜汁欲滴,未经主人示意,我们就伸手摘上几粒塞到嘴里,酸甜酸甜的,现在想起来,流着口水。

  红豆杉,又称植物中的活化石,其树枝果叶可提取的紫杉醇抗癌奇效而声名鹊起,被称之为国宝,是名副其实的植物大熊猫,也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老人指着山前山后说,这里曾是红豆杉林,像眼前这么大的红豆杉还有好几棵。20年前,就有人出价20万元要卖这棵树,他都没点头。

  “我们鹿溪村自早在1501年就有立村,距今已有520年的历史了。村中有覃、王、冉、杨等姓氏,都是土家族,我们覃氏从陕西迁来这里,依山而居,至于屋前屋后的古树,到底有多少年大家都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老人的老人都在他守护下长大又老去的。当年土匪横行时,老人们就躲在这些古树丛中,逃过一劫。这些古树,莫说是国家保护树种,就是普通的古树,我也舍不得,要守护着它们。”老人用手指理了理半白的头发,不紧不慢地说。

  老人叫覃守生,今年已有74岁高龄了,从高山中学教师岗位退休后就回到鹿溪。日出,来摸一下树干;日落,来抚一下树叶,与这棵红豆杉朝夕相伴。儿女们早已走出大山,到县城或更远的地方工作和生活,但他说,他与老伴离不开这棵古树,离不开土家吊脚楼,离不开这里的风和雨。

  作为山的儿子,他默默守望这棵古树。树站在树底下,我们都沉默了。这棵树,老人的青春与它有关,老人生命的精彩也一定与它有关。还老人的名字,一直让我与这棵古树产生了联想。

  比覃守生小两岁的覃守和,看着我们的到来,同样远远地向我们打招呼,热情地拉着我们到他家去作客。他家是一座连排五间的吊脚楼,公路直通到他的家门口。刚站到屋里,老人便打开锅盖,露出一锅正冒着热气的熟红薯,热情地招呼我们吃。还挂在梁上那几块油光发亮的腊肉,正迎着风,馋得人直流口水。

  在一旁的覃老师告诉我们,覃守和的老伴前两年去世了,两个儿子也都外去了外地打工去了,孙子们也跟着到了外地。他舍不得家乡这道山水,舍不到这座空空的吊脚楼,硬是没有跟儿子去城市享福,一个人守着这座偌大的吊脚楼,有时候去山头走走,看到有外地人进来,都会拉拉家常,掏出鹿溪“土货”让客人品尝。

  “家里的空气好,家里的菜是自己种的,还是家里自在点。”

  走出家门,他还捂着几个红薯递给我们,叮嘱在路上吃。

  “涿鹿闻中冀,秦原辟帝畿。柰花开旧苑,萍叶蔼前诗。”沿着一泓清澈见底的溪水,我们溯流而上,另一个洞天即将打开,诗意的家园向我们徐徐赴来。

  身后,两个老人仍站在那里,向我们挥手。

  (林汉筠,中国作协会员,东莞市作协副主席,现挂职贵州省铜仁市德江县文联副主席。作品散见《人民文学》《人民日报》《中国作家》《北京文学》《文艺报》等,出版专著多部,作品被推介到牙买加、新西兰、法国等国家和地区,并译成多种语言。)



  老屋·乡愁

  文/杨 旭

  雨淅淅沥沥,滴答滴答下了整整一个星期。一大早,老家隔壁的大娘打电话来:“鸿杨,下了这么些天的雨,板上积了水,屋里好像漏雨了,是不是回来侍弄哈?”

  哦,我突然记起,家乡的老屋,几年没有翻修,漏水了。于是,携妻带崽赶上早上开往老家的“幸福农村小康车”,急急忙忙往老家赶。

  老屋庭院的阶阳上,院坝石板的缝隙间,不知名的野草蓬勃生长,幸得大女儿去年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些凤仙花的种子撒在庭院,正赶上开花,草丛中花团锦簇,萧条的味道也散了几分。院边上那棵老橙子树,负重地托起结得很多的稀饭橙,由于缺少了主人的青睐,一个个橙子长得不是那么大,让我不由得想起在家时候的金秋八月,一个个黄灿灿灯笼似的橙子挂满枝头,那酸酸的甜甜的味道像小米粥那样软和。老橙树的对面,一排老屋肃然的排列着,一边是三间一层的砖混结构的平房,一边是木瓦结构的一间老屋,两边是吊脚楼厢房,古色古香。

  妻子和女儿挥舞镰刀整理着院里的杂草,而我伫立墙角,思绪已随着屡屡乡愁回到了那些艰难的岁月——

  儿时的老屋

  原先的老屋没有平房,是撮箕口式的老式建筑,一排四列三间的木瓦房,中间做堂屋,堂屋前面是吞口,后面供着本家列祖列宗的神位,两边住人。两头紧靠着正房排列着吊脚楼厢房。

  那些年,就这几间房,住着三户人家近二十个人——堂屋右边的正房里,住着堂二公杨昌忠家,二公在七几年时是稳坪镇信用社的负责人,由于病魔的无情,三十多岁就早逝了,留下二奶奶年纪轻轻硬是没外嫁而一手拉扯咪爹、大嬢和三嬢长大成人。堂屋右边的厢房里,住着堂大公杨昌廷家,大公是一个教书先生。大奶奶早逝,大公续了一门亲,两个奶奶帮他生了八个儿女,虽然负担重,但是凭工资吃饭的大公,加上家中的农业生产收入,日子也还不错。堂屋左边的正房就住着我家,父亲曾经外出务工混到了一门好差事,专门帮省政府一省长送信。

  这就是我儿时的老屋。这么多人,住在这个老屋里,不免显得有些拥挤。大人们住了主房,我们小孩子些就上两边厢房的二楼,放两条高板凳,搭上几块薄木板,撒些谷草,铺上被褥就成了我们的床铺。厢房的下面一层隔成几个小块,就成了几家喂养年猪的圈舍。由于环境的恶劣,我们小孩常常不好受,夏天气温高,蚊虫从下面的圈舍窜上来,嗡嗡嗡嗡的吵得不可开交,趁我们不注意,叮住我们柔嫩的皮肤,欺负得我们无法入睡。冬天天气冷,周围比较敞,冷风随便就进来了,我们蜷缩在被窝里,也常常难以入眠。好在大家对生活充满憧憬,克服了许许多多的艰难。夏天的晚上,我们在院子里藏猫猫数星星,玩得疲倦了,忽略了蚊虫的叮咬,一觉睡到大天亮。冬天的夜晚,几姊妹几嬢甥围坐在火坑边,天南地北闲聊的同时,把红薯或者土豆放在火塘里做宵夜。人拥挤了,吃穿住行都有些磕绊,那时候没有像现在的无公害卫生厕所,在记忆中,每天早上都是厢房大公第一个起床上厕所,他由于年纪大了行走不方便,常常是走到圈舍门前进不得圈舍就小便,常常遭到大奶奶的嗔怪:“再老也要注意形象,小的们看到不好”,不过,大家也很默契,每天早上上厕所,都无声无形地排着队;中饭时间,各家各户饭菜香,小孩子挨家挨户地跑,看到哪家饭菜可口,就赖着不走了,硬要蹭上一顿才肯离开,久而久之,我和院里的幺叔年纪最小,被大人们戏称为“守嘴狗”(守人家饭吃的狗)。

  老屋的变迁

  斗转星移,人事变迁。大人们老的老去,孩子们长大成人。首先是二公们大嬢外嫁,三嬢考上了铜仁师范学院——那是当时整个寨上唯一一个女生上了大学,一家人高兴了好些天,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县城,咪爹也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把二奶奶也接到县城一起住。然后是大公家的幺叔中专毕业也在外面成家把大公们也接出去了,嬢嬢们姐姐们都外嫁成了家。最后是我的大哥和二哥也考上学校参加了工作在外定居。很自然,老屋快空了,只剩下我和我的父母在家坚守。那时候我也成了家,在邻近的乡村小学代课。一年到头,进出的人少了,不免有些孤独,好在逢年过节,大家还是要回来的。每逢过节,在外的一家人都很客气,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过年,还给小孩发红包,家里就要闹热好几天。

  其时寨子上没有考上学校的青年也随着改革开放的春风南下广东、浙江一带打工赚钱,并且都挣到了钱,回家修起了小洋房,生活逐渐美滋滋起来。而我呢,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能力外出,原因很简单,父母都老了无人照顾,不适合外出,其实还有一个客观的原因就是家乡的小学没有教师,山里的娃儿几十双求知的眼睛对我有着莫大的期待。所以我一直在家除了带着孩子们背诵“九九还归八十一”等功课外,就协助妻子侍弄那一家人丢弃在家里的责任地。这时候,真苦了父母和妻子,是他们日出而作日没而归躬耕与南阳,我只能一旁协助,因为山里娃的未来也是耽搁不起的。

  看着寨子上的房屋一栋栋雨后春笋般的耸起来,我的心很是不平衡: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个能力呢?

  于是一家人更加努力,种大片的辣椒,种大片的油菜,种大片的玉米,喂好几头肥猪,养大大的耕牛,这些东西都置换成钱,加之学校多少收些学生的学费,就多少有了点结余,我的人生中也就第一次有了改变老屋的打算。

  我把二公家的空屋买了过来做退居的住所,拆掉了原先自家居住的老屋,加上一旁空着的地基就划定了农村那时候盛行的“老三间”宅基地。

  石头是要一个一个运回家中的,并且数量还不少,制砖筑基础打板加上其他附属工程的砂石,一栋三间一楼的房子,也就在一百方石头左右,一方石头三千六百斤,算下来就要把三十六万斤石头从石山上运到距离六百米的家中,更气人的是全是上坡。水泥也是一个老大难,那时候公路也还在寨子的那一边,几百包水泥也要从两公里以外的地方背回。现在回想起来,寨子上的“留守娘子军”真厉害,男人们大多都外出务工了,留守在家的女人开山取石,请人放炮,备好了石料。全寨妇女一起动,今天帮你家背,明天帮我家背,后天帮他家背。妇女们每人背上一个竹篓,竹篓下面垫上一些草,石头或水泥就放在草上面,一个接一个嘻嘻哈哈回转在山间路上也别有一番风景。我家的石头和水泥也是这帮“留守娘子军”运回去的,当然,妻子虽然不留守,却也是这娘子军中的一员。

  接下来制砖筑基础砌砖等工序就是自家请师傅了,一家人也忙得不可开交,准备师傅三茶三饭的生活,备好师傅随时需要的家什。时年正遇上女儿的出生,妻子背着女儿忙得弄不清头绪,年老的母亲心疼,也就每天早早起来帮助忙厨房里的事,让我至今感到内疚的是,有天早上母亲去抱柴没有踩稳,摔了一跤,睡了好些天。

  新房子在一家人的努力和娘子军们的帮助下,终于修起了,当然除了用完家中的结余,还欠了一屁股债务。

  老屋的牵挂

  四年前,七十七岁的母亲劳累了一辈子,把万恶的病魔揽在了身上。母亲患的是冠心病最严重的一级,之前先后两次住进德江县人民医院内科,但都只能是输上氧气,配上心电图和脑电图,以观病情转化,只要病情稍稍稳住,院方就劝我们出院,其实医生不说我们也清楚:母亲的病是无法治愈的,用医生的话说,就是人老了,一般不便开刀做手术医治心脏,再说老人家已近80高龄,要回去也是人生轮回的必经之路。医生还有一句没有说的话,即就是在医院无法治愈的情况下,把老人家转回家里,就是有那么一回事,也对“叶落归根”这个说法有个交代。就这样,我们把母亲弄回了家。先前母亲没有病的时候,她和父亲执意要住在我们留下的那一间老木房里,说那木屋住起暖和,接地气。

  其实我知道母亲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对老屋的感情,就好像和父亲的感情一样,一路走来,不离不弃。临了,母亲的病已经达到了晚期,看来就要和我们分手了,那时候母亲已经不能说话,得到母亲的默许,我们把母亲的病床搬到了我和妻子修建的平房里,因为那毕竟是新房,让母亲享受了我们的劳动成果才到的那一边去。那些日子,哥哥们姐姐们都从外面赶回来,给母亲买来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可惜,那只能是尽到我们小的们的一番心意,其时母亲已经不能进食。从苦难的岁月一路走来的母亲,吃树根、食蕨粑、喝玉米糊,把大集体食堂分到的那一羹米饭份子倒到了自己孩子的碗里,自己却饿着肚子上山挣工分的母亲,饱尝了艰苦岁月的风霜雨雪,看着桌子上大包小包高级的营养品,只是眯缝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二零一一年九月二十二日,那是母亲与世长辞的日子——

  那天,大约是晚上九点左右,给母亲输液的“赤脚医生”还没来得及拔掉针管,母亲的手就陡然垂了下来,和我们永别了。现在我时常回忆起母亲生前最放心不下的两个牵挂,一个是我除了种田,没有固定的职业,家庭负担重。一个是大姐身体差,经常生病。母亲的去世,一家人伤心了好些天,伤心之余,左邻右舍亲戚朋友来帮忙,我们把母亲“老屋”安置在老屋对面的山上,母亲就这样长眠在老屋的对面。

  母亲过世的第一个春天,赶上国家扶持西部教育的大好形势,我赶上了代课教师转正的最末一班车,有幸成了事业编制的一名持有教师资格证的正式教师。由于多年来喜欢文字,对习作酷为爱好,镇里的领导把我调到了党政办公室帮助整理资料,妻子因为身体不好,就与我一起来到了镇里。一直租住在别家的房子里有时候感觉也不是滋味,于是又在集镇上买了一块地基修了一个栖身之所,就这样,故乡的老屋,“老屋”里的母亲就成了我永久的牵挂——

  (杨旭,土家族,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摄影家协会会员,出版专著多部。电影《安永恩》《攻坚队长》编剧。)


  周兴诗选

  夜宿余庆

  夜雨夹着风寒叩打车窗

  灯火,零零散散,与远山耳语

  打盹间隙

  乌江顺着饥饿劳顿,穿肠而过

  出租车,卷着我这片异乡的叶

  在余庆这座小城打了一个漩

  空气慵懒而湿润

  像酒店总台打着哈欠的丰腴少妇

  今夜,我被孤独紧贴在异乡的软腭

  就着一壶滚烫的“绿色金子”

  翻阅时间黄页

  当疲倦裹着当年红军回龙渡的枪炮声

  再次袭来,睡意已然突破

  梦中乌江

  在镇远,我寻找

  砖木码着的蜂巢

  古代“南方丝绸之路”,时间停泊

  舞阳河娴静如处,映射江南水乡

  我触摸到大明江山的一角

  在一粒谷物和一只羊耳中寻找

  “东方威尼斯”留下的一缕

  奢香夫人的,香

  驿道与古巷,分流码头之重

  “滇楚锁钥,黔东门户”始终成为

  史海钩沉中,风向浮漂

  溶入铁溪一滴水,我是龙神的妹夫

  在苗家儿女惬意笑容里寻找

  古典爱情的

  活化石

  走在青石古街

  黄历已经发黄,而东西文化交融

  成为你手中最原始见证

  我在一块断石中寻找

  两千多年来来往往中,一只蚂蚁

  构筑的洞穴,和暹罗大象踏下的足印

  车过金海雪山

  李花

  樱花  梨花

  桃花

  这些雪——

  这些花

  这些雪一样的花

  释放水乳交融

  四处留香

  尽情妖娆

  把山抱得严严实实

  谁家黄花 闺女

  以雾为纱

  站成一马平川

  一辆花车

  正赶往春天

  赶往春天那些迷醉事儿

  蜜蜂巧取豪夺

  赶上现代人的节奏

  再次攫走花间

  一抹甜

  加入长长迎亲队伍

  我是其中,醉倒的一个

  再回青岩

  一朵云飘过了花溪

  一场雨不期而遇

  整整下了十年

  十年啊

  足以让一场春天里的告别

  淋湿当年的书生意气

  再回青岩

  眼前纷扬下坠的桃花

  就残留最后一瓣

  在背街的深巷

  被岁月捂得

  只剩痛

  (周兴,曾用笔名鬼皮、周星发表作品。男,土家族,1980年7月出生,贵州德江人,诗文散见《诗刊》、《山花》《贵州作家》《贵州日报》《贵州都市报》《当代贵州》《南方作家》《邵阳诗人》《毕节日报》及《铜仁日报》等。 2008年出版诗集《在你的手掌漂泊》。办过报,做过记者、编辑、文案策划、教育等工作,现供职于贵州德江县文联。愿结识天下同仁,用笔保住人类灵魂的水土,营造宁静祥和的纯净世界。)

扫一扫在手机打开当前页
站长统计